陈金云

上初中一年级时，有一段时间我们班的劳动课是学习一些木工的基本知识，掌握一些木工的基础技能。

那天，轮到我们组学习磨刨刀。木工房设在礼堂后面。我们一组几个人由一位师傅带着。我们围在他身边，听他讲解磨刀的要领，然后看他做示范。

我蹲着认真地看师傅的每一个动作 。他先拿起刨刀左看右看，然后在一块粗磨刀石上轻快而有节奏地磨起来。“霍霍！霍霍……”师傅磨刀的声音均匀有力。他时不时还停下来，给刨刀浇些水后又继续磨。过一阵子，他把刨刀举起来对着亮处看看，似乎有些地方还不满意，接着再磨。又过了一会儿，他拿起刨刀，用大拇指在刃口上轻轻刮刮几下，又对着光亮处正看侧看，自个儿点点头。他把刨刀在小水桶里洗了一下，换一块质地细腻的磨刀石，浇上水，又磨起来。不久，他才停下来，满意地说：刨刀磨好了。他用擦手布把刨刀上的水擦干，递给我们轮着看。我注意到，刃口很锋利，而且，他基本上都是磨刨刀口的一个斜面，另外一面是平的，他只是最后在细石上稍许磨几下而已。

师傅的示范做完了，我们也开始做功课了。

师傅分给我们每人一把刨刀，一粗一细两块磨刀石。那玩意儿对我不陌生，我家就有。因为我父亲三天两头就要磨他的那把非常锋利的剃刀。只是木工师傅给的那块粗石比我家里的还粗糙，用手摸上去有明显的扎手刺感觉。而那块细石的质地非常细腻，听父亲说，那叫油石。我在家经常做家务，磨菜刀是家常便饭了。所以我想，磨刨刀大概算不了什么难事吧！

木工师傅看到我们个个跃跃欲试的样子，就叮嘱我们说：

“木匠工具是单面开刃的，所以只能在开刃的那一面磨。你们家里的菜刀是双面开刃的，才要磨两面。记住啊！”

师傅要求我们，刨刀的刃口与磨刀石之间要保持大约30度的角度，用力要均匀。要先在粗石上磨，直到看到刀口上有一小点刃口，再用细磨石研磨。这就是行话所说的：“粗石磨刃，细石磨锋。”

刨刀磨好后，要对着强光，细看刀口处不存在砂口就行。或在手上刮几下，如果感觉毛毛的，说明刀口锋利了；如果感觉滑滑的，就要继续再磨。

我右手握住刨刀的上半截，左手的三只手指并拢，用力向下压住刀背，并且努力使刀身与磨刀石保持一个固定的角度，双手一齐用力来回地磨起来，发出“霍霍！霍霍……”有节奏的声音。

木工师傅话语不多。他不时地看看这个同学，又看看那个同学，还提醒大家，磨刀不仅要有耐心，还要讲究技术，不然，很可能把刀上原有的锋给磨去了。

我半蹲着，弯着腰磨刀，不久就两脚麻手发酸。我好不容易把刨刀磨好了，还捡一小块废木料试着削两下，感觉不错，就交给师傅检查。他接过我那把刨刀，对着强光正面看看，侧面看看，微笑着摇摇头，让我继续磨。我说，刨刀已经很锋利了，为什么还要磨呀？

师傅说，要达到“两条直线”才算合格。所谓“两条直线”，第一，就是把刨刀的正面对着自己，刀口向上，刀锋呈现出一条很细很直的黑线；第二，再把刨刀侧面对着自己，刀刃的斜面外沿也呈现一条很平的直线。师傅让我按这个标准自己检查。经他那么一指点，我仔细一看，惭愧啦！我磨出来的刀口不是一条直线，而是浅浅的弧线了。我问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？师傅说，因为我用力前后不均匀。你想，刀口不平，能把木板刨平吗？

我只好乖乖地返工。师傅鼓励我说：“磨刀要耐心，不能着急，慢慢磨，角度要控制好，用力要均匀，才能磨出既锋利又合格的好刨刀来啊！”

劳动课结束时，我好奇地问师傅，什么时候才能像你那样，一磨就能磨出合格的刨刀来呢？他憨厚地笑笑说，他当学徒的时候也曾经向师傅问过这个问题。他向我伸出三只手指。我猜：三天？他摇摇头。三个月？他还是摇摇头。他摊开一双满是老茧的手说，要想达到他那种水平，要经历三年的不断磨练啊！

我明白了，锋利的好刀，一定是耐心磨出来的！合格的磨刀工，一定是长年磨练而成！越是粗糙的磨刀石，越是打磨钝刀的好石头！锋利的刀只有不断地磨砺，才会削铁如泥、所向披靡！

正是：“宝剑锋从磨砺出，梅花香自苦寒来”啊！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（2012-09）